赤云司

团宠絮二三事（二十二）

周子舒冲着他叹了口气，想了想，清清淡淡的道，“以你的脚程，今日恐怕回不去，得露宿一宿，明日一早，我再送你回去找赵大侠。”

张成岭那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顿时就暗了下去。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垂头丧气地看着自己的鞋尖，闷闷地不言声。周子舒自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套，只得干咳一声，皱眉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张成岭依旧低着头，低低地道：“是。”

便又不吱声了，只是拿小眼神一眼一眼地偷偷瞟着周子舒，被发现了就迅速转开，嘴往下撇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上居然还沾着一颗泪珠。

周子舒靠着一棵树，一屁股坐下，真弄不清该拿这小东西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张玉森张大侠命里没女儿，打小把这儿子当姑娘养，就养出这么个东西来。于是假意不耐烦，皱起眉低喝一声：“你站直了，抬起头来！”

张成岭一激灵，就站直了，抬起头来，这么一抬头不要紧，眼眶里晃呀晃的泪珠就扑簌簌地掉下来了，把周子舒看得糟心不已，不自觉地稍微放柔了一点声音，说道：“你把脸擦干净了，还是不是男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至于就哭么？”

张成岭用力抹了一把脸，没抹干净，反而更委屈了，眼泪越擦越多，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哽咽道：“师父……师……我也没、没老哭，我、我……我就是看见你，看见你才委屈……我、我……我……”

周子舒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不愿再和他对视，勉强维持着漠然的神色，移开了视线。

温客行这时候颠颠的拿着两只处理好的兔子回来了，见这阵仗，先是怔了一下。

倒也没有立刻说些什么，反倒是就地找了一堆生火的柴火，把两只兔子给串了架上去，没一会儿，油脂被烤熟的香气就窜了出来。

闻着这味儿，张成岭的肚子登时不争气的叫了一声，顿时打破了紧张的沉闷气氛。

温客行这才笑着瞥了他一眼：“还得再等等，没烤透呢。”

张成岭乖巧的点点头，温客行觉得他简直比小兔子还乖，便转头对周子舒道：“哎，我说，他愿意跟着你，你就让他跟着呗，你若是不待见他，又几次三番的救他做什么？”

周子舒不回答，他的视线难得有些空芒，怔怔地盯着半空中的一个点。

他当然可以就叫他跟着。就算他如今被钉子封住了一半的功力，剩下的一半内力也足够他在这武林横着走了——这小子跟着他，旁的不说，保命是没问题的。

但让他跟着……又能做什么呢？他已经是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说不定那时就蹬腿翘辫子，一死了之，那这到时与自己处出了感情来的少年，又该怎么办呢？

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扼杀这种可能性。

温客行见他不说话，倒也没有急着再劝他，反倒是拉着张成岭说“悄悄话”。

周子舒一边放空大脑，一边听温客行给张成岭剖析关于他心态的二三事，然后成功的被温客行有几千米后的滤镜给糊了满头满脸。

就听他最后喜滋滋的总结，“成岭啊，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啊？”张成岭刚刚想附和一句，却猝不及防听到这个，一句短促的气音他喉咙间蹦了出来。

“不是不是，那个，我是说，有志者事竟成。”糟糕，居然一时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说出来了，阿絮应该没生气吧？

让我来康康……

“温客行！”

果然被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一句。

没事没事，俗话说得好，打是亲骂是爱。

阿絮这是爱我的表现呢~

周子舒也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谢天谢地，这会儿兔子总算是烤好了，两大一小三个男人，谁也没客气，都饿了一天了，相对无言地一通狼吞虎咽，没过多久，那几只肥肥大大的野兔，便成了一堆干干净净的骨头。

拜温客行的福，张成岭这小兔崽子在吃饱饭以后便执意想要给周子舒展现一番他的孝心，围着周子舒叽叽喳喳的师父长师父短，聒噪极了。

周子舒被他弄得烦不胜烦，最后为了脱身给他口述了基础功法入门时的口诀，等他提炼出身体里早已练出的一点气感，便甩手把人扔给了温客行。

温客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经不得他的央求，拍了拍屁股上站着的灰，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站起来，“行啊，我就教你几招，看仔细了，没第二回。”

言罢，还真就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慢慢演示起来，张成岭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从头看到了尾，便也爬起来，自己跟着练。

这确实不是个聪明孩子，温客行虽说了就教一遍，却到底还是忍不住一边纠正，一边细细地给他讲，张成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激动得话音都颤起来了，一迭声地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